外婆家的路

　　最近，连续看到几篇关于村庄慢慢消去的文章，让我想起外婆家的老房子，那是一座处在偏远山村的已经消失了的木房子，那里空气清新、树木林立、风景如画。想到外婆家，最让我难忘的是去外婆家的路，随着社会的进步发展，道路不断发生变化，那里的人们生活也在不断的变化！

　　故事一：“起床了！起床了！去外婆家拜年了!”正月初二清晨，***声音在耳边响起。想到今天几个姑姑家的十几个表兄弟姐妹到奶奶家来拜年，好玩的不得了，而现在要走几十里的路去外婆家拜年，我和弟弟在床上挣扎着不肯起床。在***再三催促下，我和弟弟不急不慢穿好衣服起床。饭后，爸爸妈妈每个人背着一大袋子，拉着我和弟弟启程了（袋子里背满了拜年用的糖和腊肉，我和弟弟象征性的提个小袋子）。

　　出发后，我和弟弟无精打采的踏完了近三公里的煤渣马路，远远的看到媠娘（***姐姐）一家三口在村级公路干线处等我们，和表弟打招呼后，三个人结伴而行。刚刚变好一点的心情随着行走三公里的劳累而烟消云散，弟弟已经开始嚷嚷着走不动了，手里的袋子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到了爸爸手里。当我们走到离家近十公里的地方时，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三四百米的陡坡，旁边就是一个垂直落差近两百米的山崖，崖底有条小溪，分布着三个几米深的水坑。这里坡陡路险，曾经有几辆车在此处发生安全事故掉下去了，当我们经过时都不敢看下边。

　　看着无精打采的我们，爸爸说：“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？”

　　我们三异口同声的叫到：“好”！

　　爸爸说道：“很久以前，大家家里都很穷，每年家里的粮食都是青黄不接。一天，一个年轻小伙在山里干完农活后，又累又饿的在田地里休息，这时他看见别人家的玉米长出须了红色的须，就偷偷掰了一个吃，结果被人们发现了。你们说大家该怎么办啊？”我们发表着各自的想法，然后爸爸说道：“你们讲得都有道理，可是当时大家对小偷是非常憎恶，惩罚非常严格的，经过家族的讨论，决定用楼梯把他绑着沉塘，地点就在下面的深水里面，年轻人就这样因为偷一节玉米而丧命，你们觉得值不值？”听了这个故事我都默不作声，觉得脊背发凉，偷窃也成为心中绝对的禁地。

　　听完故事我们继续前行，走完十一公里时，已到外婆家的山脚下，看见很多的亲戚和朋友跟我们热情的打招呼，也远远的看到小外婆（外公的弟妹）家的房子在朝我们招手。此时我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，因为老家有一句谚语“看见屋、走得哭”，看见房子意味着我们还需要再爬近四公里，才能到达目的地。我们走啊走，走到一段很陡的山路时，看见三户人家并排的矗立在半山腰，伴随着呼呼的喘气声，里面的衣服已经慢慢湿透，腿脚已经不太听使唤。此时弟弟已经不愿意走，闹着要爸妈背，当到达禾场下面时，主人很热情的招呼喝茶休息，随即摆出花生、瓜子和糖果。喝过茶后，我们再三感谢主人后，不得不挪动双腿继续前进。刚走出几步我就问还有多远，爸爸总是很随和的回答到：不远了，我们已经走过一大半再转几个弯就到了！每走过一个弯，我都会反复不停的问。走到腿脚麻木，全身快湿透时，终于看到的小外婆家的屋檐，跟小外公、小外婆打完招呼，长辈们坚持着继续前进，我、弟弟和表弟三人坐下不肯走，但是最终还是得听从长辈们的话，不得不继续前进。走过五百米，看到大舅家家门紧闭，不知道是不是去舅母娘家拜年。穿过大舅家的牛栏，经过一条近三百米的小道，弟弟敞开嗓音喊外婆，外婆听到后，看到外婆瘦弱伛偻的身影，满脸笑容的到坡下迎接我们。

　　故事二：立志想要考入公务员队伍的我即将大学毕业，虽然大学期间已经做两年的复习，不够系统，公务员报考人数多、竞争大，稍有懈怠可能就会被淘汰。此时，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进行全省的公务员考试，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复习。爷爷身体不好，需要大家照顾，到爷爷家复习肯定不合适；两位伯伯家他们都很忙，没有时间提供帮助，也不合适；几个姑姑都在外面打工，也不能去；舅舅和姨家里都不适合复习。最终和妈妈商量，去外婆家复习最合适，因为外婆家基本上没有人串门，这个时节也很少有亲戚走动，很安静，环境非常好，从小到大照顾我们最细致周全。于是我拨通了外婆家的电话，听到电话那头外婆带着愉快的声音说道：“喂！你是谁啊！”（这是很久没有接到电话的一种愉快的声音）

　　“是我啊！外婆”

　　“是你啊！瞞崽，你打电话来了” （外婆很快听出是我）

　　“是啊，外婆，我四月底要考公务员，想到您那里复习一个月，不知道方不方便？”

　　“你来啊，很方便，我可以做饭给你吃，帮你洗衣服，你只要加紧复习就可以了。”

　　“嗯嗯，好的。”

　　“你什么时候来？”

　　“我等几天就来好吗？”

　　“好！越早越好。”

　　“好的，外婆再见。”

　　“再见。”

　　听到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了，电话还没有挂，我慢慢的挂上了电话。

　　几天后，堂哥骑着摩托车送我去外婆家，只有半个多小时路程，到达了去往外婆家的山脚下，六姨远远的就跟我打招呼（六姨一家前几年已经从山上搬下来了），和六姨父聊会了几句之后堂哥就骑着摩托车回家了（虽然2003年到外婆家的公路已经修好了一大半，可是摩托车性能不好，加上路况也不好，出于安全考虑自己走路上去），六姨坚持让我吃饭后再走，我刚刚从家里吃完饭出来，就谢绝六姨的好意，直接踏上去往外婆家的“大道”。背上背着行政和申论的最新资料，换洗的衣服以及买给外婆的肉和水果（其实应该说给自己买的），迈开脚步出发。

　　这是一条新修的马路，有的地方占用原来的山路，有的则改道，已记不清小时候经常爬的那条山路的具体路线了。只有二十几分钟（大学期间经常训练的效果），就来到并排的三户人位置，有两户人家前几年从山上办下来和他们建在一起，已经变成五户，道路西边改到东边。这次到达这里没有一丝倦意，腿脚反而充满力量，催促着我快步前进。“大道”很陡却很宽阔，路程比原来缩短了差不多一公里，我只用了三十几分钟，就来到大舅家，和舅母打过招呼后穿过厨房，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过三百米就喊道：“外婆，我来了”。看到外婆快步从家里走出来，满脸笑容在门口回答到：“快来快来，外婆给你做饭吃”。外公紧随着出来在门口等我，外婆迎下坡要接我背上的背包，我本想自己背着，外婆的双手很快就把背包“抢走了”，跟外公打招呼之余，外婆已经把我的背包放进房间，伛偻着走进厨房，一会的功夫就端着一碗荷包蛋出来，我接过碗边吃边和外公外婆聊起来，我再次向他们述说了这段时间的重要性，外公立即应允了，外婆开心的说道：“不要紧，你只管好好复习，准备考试，其他的事情你放心。”

　　第二天早晨六点，闹钟准时响起，待我起床时，外婆满脸笑容的把洗脸水端到房间门口，我快速的洗漱完，开始认真复习。这时听到铃铛咚咚咚的声音想起，慢慢的变小，直到听不见，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，又听到铃铛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响，这是外公放牛的情景，不一会听到外婆叫我吃饭，我放下手中的试卷，走进厨房一看，有三个碗，其中一个碗有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格外显眼，外婆慈祥的笑着把碗放到我面前说道：“你读书辛苦了，你先吃，吃完了再给你盛饭。”我把鸡蛋夹给外公，他一大早就出去忙活很久肯定累了，外公坚持不肯要，夹给外婆时，外婆说道：“我们想吃可以多煎几个，你吃，吃完了早点开始学习”，整整一个月，每天早餐两个荷包蛋，每次都煎得格外的黄，闻起来格外的香。

　　上午的学习，伴随着小鸟的叫声，定好闹钟，完成两套试题，准时听到外婆叫我吃饭的声音。当我到桌边时，饭已经盛好在，外婆把很多好吃的都已夹到我的碗里，说我学习辛苦了，吃好才有力气学习，我看着外婆慈爱的笑容，心里瞬间感觉无比的温暖。

　　有一天下午，听到姑妈在外面唤了几声嫂子，此时外婆正在山上，当我准备回答时，人已经走远，这是一个月之内唯一一次有其他人串门。下午的两套试题完成后，到吃饭的时间，只见外婆和外公在桌边招呼我过去，看着满桌喜欢吃的菜，大口吃起来，饭后一会儿外婆满脸笑容的端着洗脸水放在门口，然后默默的走开了。

　　晚上做一套试题后，全天的学习进行梳理，已经是深夜十点半，刷牙时，看着外面的星空，显得格外明亮，满天的繁星点缀着天空。

　　很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，在外婆无微不至的照顾下，收获颇多，进步明显。当我离开外婆家时，外婆握着我的手说，一定要好好考试，以后好好的孝敬你妈妈，让妈妈跟你享福。我低头看着外婆的脸，熟悉而又陌生，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，这样仔细的看过外婆的脸，脸上布满着深深的皱纹，深邃的眼窝里淌着一丝泪花，显得格外的慈祥，我久久的看着，画面在我的脑海里定格。我转身和外公告别后，外婆坚持送我到下面的坡道，我再三推辞后她才停下脚步。我看着，当我走过一段距离转过头时，外婆弱小伛偻着身影站原地，不停的朝我挥着手注视着我离开。

　　故事三：转眼间，工作好几年了。山村上陆陆续续有十来户人家搬到山脚下，大舅家房子也选择一处地方坐落下来，外婆家的老房子拆掉卖了。外婆已经去世，外公和大舅一起生活。驾车去探望外公和大舅一家，除了从自己家里出来有一段三华里的土路外全程都是水泥路，二十几分钟到大舅家里。和外公闲谈中得知，六姨家附近的房子因为溪水改道全部要拆除，山上的房住户统一搬迁下来，全部统一规划建设，第一层由政府出资建设，想要建两层的，可以根据情况进行补贴。山上其他的住户终于可以搬迁下来，再不用因为交通问题犯难。我凝望着远处小外婆家的房子，外婆家的老房子仿佛就在眼前，外婆布满皱纹的慈祥的脸庞在脑海中闪现，以前无数次行走于山路中的情形不断回忆，有一种再爬一次的冲动，可是迈不开脚步。

　　随着社会的进步，道路的建设让原本偏远难行的山村交通提供便利，原本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探亲路程，缩短成几十分钟，生活发生巨大变化。回首往事，物是人非，把记忆和情感埋入心底，学会付出，懂得取舍，保持真善，常怀感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