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入警的第一年,我便获知了灰色的数据:普通人一辈子见到的阴暗,警察三年就够了。我在28岁那年,走完了普通人易见的坎坷。而立那年,我举起了相机。如是,我的个体精神开始更深刻地吐纳,我的相机和文字,开始担当起了这座城市有关“灰暗”的消化,篆刻平安,转化适从,升华温暖。
兄 长
“我的镜头和文字,是客观真实的全部,虽然很多我没有说。”我一直警戒着自己的言行,警醒着一个谎言要用一万个谎言来填补的真理。
“3.3步行街金店抢劫案”,“5.12绑架案人质案”,我是全程目击者,真实记录者,能量释放者,深刻影响着常德本土重大新闻舆情走向,白天全程纪实,深夜整理释放,隔夜和衣而眠,满足这座城市次日早民的新闻渴求。如履薄冰,哪怕创造了一丝理解和透明,我都是值,这座文明的城市需要理性和温暖的声音,警察发声,大家可信。而“奉献”的能量来源,莫非于生命中遇到的兄长,不假。
文宣小警直呼局长为兄长,未免自负或不敬,但却是灵魂深处的真实同步,浩荡的共鸣。年过五十是睿智的年华,理应更多的是研究和决策,现场最高指挥官更是风险和责任直接承担者。这些,在他从上午的贴近侦查、亲属劝诫,下午的战术研究、运兵布阵,显得扎实、平凡、高效。但能让我现场更为感动甚至亢奋的,却是镜头下活生生事实:电工师傅改电缓缓升起第一道电动转闸门,紧随电工师傅、为他扶梯的是他;煤气罐突然爆现,贴近查看气闸指挥喷水、调度液压剪的是他,高压水枪第一个淋湿的当然是他;合力投手拆除钢梁,他不是最前,却努力挤进人堆伸手发力,吼起号子的是他;推倒转闸门只容得下8个人,少不了他;阁楼突显,不敢相信年过五十的他能第一个投手攀上,下面的人托举的是他,从门缝里喷射出的辣椒烟雾,受到伤害的第一个还是他;消防电锯切割,上前定点位的还是他,人质被救,嫌犯被捕,他们身上有他的指纹。然而,现场由便衣更换警服的,也只有唯一的他。他是局长,他有司机,司机为他准备了换装。长时间披挂湿透的衣服,这是他过去、从前的常态。已年过五十,身体不经折腾,这也是真实。我的镜头捕捉到了他,记者也认出了他:
“这没么的,我们专门就是搞这个事的。”平凡而震撼。
他先身士卒,不仅是示范,更是释放了关于进取!进取!!进取!!!的能量,我自认为我是不甘懒惰的,人生中恰遇关于他进取的能量。尽职、敬业,隔夜、常态为这座城市释放理解和透明,由衷的满足、幸福、适从。
他是纯粹、真实的兄长。
伙 伴
刚毅,警察职业造就的职业性格特征,女警也有。刑警大队,是警察的尖刀,更是尖刀上的利刃。我虽没有刑警的经历,但派出所刑侦的经历也敢斗胆解读他们的他。没有任何回旋退缩,全速前进、爆破摧毁,这是他们的使命,有刑警的地方,一定是摊上大事了!
用镜头记录他们,用键盘敲击他们,于是我满满品味出了刑警的风味,特别能吃苦,特别能战斗,特比能消耗!耗!是消耗自身的精神和意志。敢等,坚信等得起,坚信躲不脱,敢于一直吃盒饭、啃面包、睡车上耗着,耗得更有精神!从上午8点到下午5点,便装的他们不为群众所知晓,却给同行的领导、同事带来极大的安全感,他们是攻坚的,每一起重大危机都没有成熟伎俩可参考,他们就是能耗得起,涉险过关,滴水不漏。半夜加班电话问候,传递的是温暖和刚毅的力量!
破门攻坚,猫腰钻喷着热气、灯火忽闪的第二道转闸门地洞的,是刑警大队的带头鹰,托起煤气罐的,还是他!派出所的领头,浑身湿透地举托、帮扶着自己的兄弟,派出所是外围,这是他的管区,他突破布局,扎实地站在第一阵线。
温暖,是我对派出所的习惯情怀。派出所战友们擅长七嘴八舌,传递着幽默和温暖的能量。我在派出所倒录像数据,换洗湿透泥泞的T恤,是亲爱的兄弟为我送来营养快线和红牛,他们知道我没有时间吃饭,他们知道我要透支精力加班。
清甜,是媒体同行意外给我带来的惊喜!说是同行,我是警察,我帮他们干了他们干不了的事。人质解救意外重重,一切除警察之外的人员,都是要警戒隔离的。隔离最远的,是媒体记者们求鲜若渴的期待。我在场,他们就有了信任的轻松。我会全程真实的记录,我会客观地撰写,我恪守着真实的底线,我虽不是记者,一直坚持用“拒假”的底线捍卫清澈的公安声音。你可以相信我的一切,除开我没说的。我答应了约各路媒体记者在9点到办公室,3个小时内他们拿到相对高质量的照片、视频,和较成型的文字,他们要赶着零点印刷,我主动为他们担当,是职责,是信任,是义务。
我的32G相机卡第一被注满,没有想到会扎扎实实录了近2个小时的现场视频。每一个环节都有了,这是我在各类涉警新闻中极少见到的,满足,冲淡了一切的疲劳。我帮我的记者同行们完成了任务,似乎还是高质量完成!我甚至做到了联系商务车将整理的视频连夜送达省城电视台!于是,尚一网的记者带来的西瓜和香蕉,让在凌晨写稿的我,舔着嘴角,回味丝丝清甜。
机 缘
一个重大案件的成功处置,当然不仅仅是回味温暖和成就,关于机缘的思考,应该是最大功利。机缘,就是机会和缘分。上帝是公平的,机会有自己创造,机遇可以解读为缘分,也可解读为冤孽。
他是有机会的,常德市大名鼎鼎的牙医,大半辈子的务实和勤奋,创造了不菲的家业,事业对他,是经营的快乐而不是坚持的艰辛。他却和曾经最爱的人闹起冤孽,再多的理由也不能置他人、邻居生命安全而不顾。法制时代,更要有法制的精神,作为曾经创业的成功者,不突破法制底线是发展甚至生存的基本规则。他的冲动,不仅不能获得企图谋取的经济利益,他的冲动,因为他曾经的成功、成名而比普通人损失更惨!
机缘,这个摩西刚发型的少年与我结识。我自认我是善良和理性的,家长纠纷,对于家中的长子,是无赖和煎熬,痛苦了几十年。曾为人师的我更深地理解离异家庭孩子的不易。下午4点半,家属被带离现场,拥挤中,他黑框的眼镜丢在地上,他只顾着叫喊挣扎,是没有顾忌捡拾眼镜的。于是,在他平静后的那一刻,我将拾起的眼睛递给他,他当然不记得是谁给他缓解瞬间的模糊。
5点30分,他戴着我给他的清晰的眼镜,猛冲过来从背后袭击了我,准确地说是从背后猛逮我手中的相机,相机里装载着客观真实,也装载着罪恶。周围的刑警兄弟迅速解围了突发意外,但我还是被重重地后摔在地,背上满是是从车库里流出的泥水,手臂被摩擦破皮。警察是坚毅的,理性的,我从战友手中再次接过相机,奔跑到大队伍的前面,满是泥水的相机真实地记录下他被押解出小区大院的全部过程,他攻击的相机,相机也将他被押情形留影。
机缘,我和他认识,我认为是机遇,非冤孽。我真的一点都不愤怒并怨恨与他。从警8年的我还是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大场面,父亲被带出来,儿子失去理性很正常,不敢攻击警察而去攻击“记者”更正常!我和他是没有私怨的,他针对的是我的“职业”,而不是我的人格。但正是他这么非理性的一击,重重地改变了他一生的机缘,治安拘留是肯定的,新婚怀甲的妻子,不仅担心父亲,更担心老公。同为八零后,我能理解,通融他的冲动和懊悔,但是法律,是冰冷的,这他自己创造的冤孽。
如果没有昨天相机被摔这个插曲,就没有我凌晨码字这回反响,12点前我会安排好明天的事物入眠。入警8年的这头一回被袭,你摔坏了我的相机,却坚定了我的信仰,潺潺思绪泉涌。客观、理性、上进,我乐意在镜头中继续追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