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以承受的拜谢

    那一年的寒冬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。一个阴冷的下午，我和同事接到电话报警：青玄村有一名在小煤窑做工的农民工落水失踪了。当我们赶到偏远的小水库边时，村干部正组织一些村民用澡盆、门板扎成简易的木排，准备到库中用抛钩寻找打捞尸体。一切都准备就绪后，因水库寒冷阴森，竟没有人敢于上排打捞。煤矿老板开出了大价钱，才有一名渔夫答应下来，但提出的条件是必须得有人上排陪他做伴。此时，我没有丝毫犹豫，马上上排协助。在场的群众都议论说，到底是警察，胆子就是大些。

    说来也怪，我们在可能的出事水域反复地抛出抛钩，可就是没有任何动静。寒风中，渔夫的脸上冒出了热汗，打捞了近两个多小时后，他说什么也不愿继续打捞了，喊着要岸上的人拉我们回去，还说那失踪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在此落水。

    我无法对他的说法进行反驳，但又不甘心就这样停下。于是我对渔夫说，你先休息下，抽只烟，再照我指示的方向最后抛钩三下，如果仍没有动静，那我们就立即回岸。说完，我面朝西方静立排头，调整呼吸排除杂念。心中三念佛号，并默默地对落水的人说：我们已尽力了，如果你灵魂有知，就该现在起来了。如果你还不起来，那就得等明年春天才能回家了。我那显得有些神圣的样子，似乎也感染了渔夫。渔夫抽完烟后，很认真地按照我指示的方向用力将抛钩抛到最远的地方，然后慢慢地往回拉。第一下，什么也没有；第二下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。我至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话发生了感应，就在第三下，也就是我和渔夫约定的最后一下，当他将抛钩按我的指示抛出后，往回拉的第一下，他就很惊奇地对我说，他手上感觉挂到了东西。话刚说完，那落水人的尸体就被带出了水面。回到岸边，我和村干部仔细地检查，确认那人是意外落水，而不是其他情形后，村上分工安排处理后事，我也就疲惫地回到派出所所继续值班。

    第二年春节刚过，一天，我正在村上调查，所里来电话说，有一对年近七十的老夫妇，到所里找我，可他们又不说找我有什么事情，只是说一定要等我回来。我抓紧办完事，立即赶回所里，看见找我的两位老人，可我从来就不认识。他们的衣着很破旧，平静沧桑的老脸上略带一丝悲伤。他们确认是我后，就要在我面前跪拜下去，我被吓了一跳，马上将他俩扶起。这时，他们才说，他们是雁池乡人，去年在青玄落水的是他们唯一的儿子。他们听人说是我将她儿子打捞上岸的，所以按照他们山区的习俗必须当面拜谢。他们以前从没到过县城，是问了很多路才好不容易找到夹山派出所的。他们还给我带来一只老母鸡作为礼物。听完两位老人的述说，我的内心受到了无比的震撼，我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该做得事情，有何德何能承受这年迈如父母的老人拜谢。但我不忍心违逆他们的心意，还是收下了他们的礼物。我不知用怎样的语言去安慰两位可怜又可敬的老人，真诚地为他们安排吃饭，并想留他们住下。可他们坚持要回去，我只得为他们买好车票，并托付县城的朋友安排好他们在县城的住宿和转车。在送老人上车时，我将身上所有的钱偷偷地塞进了老人的口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