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8年,和许多怀有“橄榄情”梦想的孩子们一样,18岁的我踏进了湖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。湘西北偏远落后的小城市来的青涩姑娘坐了半天的汽车,没听够好听的“相约98”。第一次到了省城,立即被这城市鳞次栉比的建筑物、花花绿绿的街角、五彩缤纷的新鲜事物给“电”到了,有点眼花,有点兴奋还有些矜持。而正是这所不太大的学校带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。
十六年后,回忆起那时的场景,仿佛昨天。
98年夏天的某个清晨,短发、红T恤、牛仔裤的少女,站在公专不大的校门口边,藏在斑驳的树影下,羞涩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老师、同学、送学家长,表面波澜不惊,内心却激动不已。成年的我将离开父母的庇护,成为警院治安管理专业的一名学员,开始独立的生活。这是令人兴奋的一件事,不一样的职业教育和不一样的环境。
生活便从第一天的军训开始……
军训
谁想到军训会这么苦,一进校就给个三千米长跑的下马威。不是体育特长生的我,长跑最多也只跑过800米,叫我跑完3000米,不是要我的命!而且还是一大清早,从党校包抄财院一路回来。回忆起那天的情景,我穿着花花衬衣,牛仔裤,绿胶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出门,慢慢地离大部队越来越远,最后实在是不行了,抱着财院的一棵小树苗,作垂死挣扎状。帅帅的辅导员跑过来,笑眯眯的问我怎么了,我脆弱的小神经一下子崩溃,哇哇大哭“我不行了,我跑不动了,我要退学,我要退学…”。这位可爱的辅导员二话不说,拉着我就往前跑,管我是死是活。最后我坚持下来了,原来跑步也不是这么难受的,还不至于天塌下来到要退学的地步。可这只是军训的开始,换上难看硕大的迷彩服后,噩梦才真正开始,可爱的辅导员不见的,换来了是“凶神恶煞”的武警教官。
于是,在烈日暴晒下,我们出没在学校操场四周,行尸走肉般游走,教官们的吼叫声震耳欲聋,队列里,小驼背的腰被拉直了,O形腿练成了笔直的两根筷子,苍白的小脸蛋练成了高原红。站军姿,踢正步,齐步走、跑步走,实在是很简单的运动,可要整齐,要坚持怎就这么难,除了脑袋,其他地方好像都已经交给了教官。让我不由产生了幻觉,教官是虎妞,我们是祥子!“虎妞”很残忍,到了吃饭的时候不让吃饭,要先站半个小时军姿;到了食堂门口不让进,要先唱歌“团结就是力量”,再进去时,连吃饭的力气都省了。表现不好的同学就更惨了,晚上还要开小灶,围着操场跑个十圈八圈的,不想死都难。女同学们进校门的时候还是雪白的皮肤,这军训还刚过了一个月,就都变成了“荞麦馒头”,黑了,也发了。平时在家啥都不吃的,在这里就都变成了美食,所以军训没把人整瘦,倒是整成了胖乎乎的“荞麦馒头”。每每照镜子,爱美的我心就在流泪“毁容了,毁容了”。每当师姐们像白天鹅一样从身边走过时,反差就更加强烈。军训也让我们学会了很多革命歌曲,平时的拉歌是大家喜爱的一项娱乐节目,这个时候我们才能找到一些自我,用歌唱来释放。
制服和超短裙
进寝室的第一天,十大女生会面,真绝!大家太有默契了,穿的都是当下流行的格子衬衣,大格子的、小格子的、红格子的、黄格子的,简直是格子开会。短短的几秒钟,大家就从对视中清醒过来,接着哈哈大笑,来自三湘四水的“美女”们就这样认识了。我们理着大同小异的短发,换上绿油油的警服,挨个在镜子面前扭来扭去,小小的得意一番,很有新鲜感。男生们换上制服也全都换了个样,帅气笔挺了很多,想不到制服竟有这样的魔力。当我们排着队整齐的走向教学楼时,场面确实很“nice”。可是这“制服的诱惑”只短短的持续了一个月,爱美的女生开始对制服抱怨,衣服不掐腰,裙子太长了,于是就有了改进版的制服,警裙改到了膝盖上,衬衣有了曲线美,真是不怕做不到,只怕想不到,警裙差点改成了超短裙,回头率直升50个百分点。周末时刻才令人兴奋,大家换上心爱的班尼路、真维斯,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游走在校园里,当穿着超短裙的女生提着开水瓶从宿舍门前走过时,楼上口哨声飞起。看那女生两颊绯红,脸露笑容,小小的虚荣心又被秀了一把。隔壁班女生被男生尊为 “十大金刚”,因体型从进校到目前变化太大,被誉为“金刚”,虽很无奈,但也在努力着朝着超短裙的目标奋斗。谁说“中华儿女多奇志,不爱红妆爱武妆”。我们一样爱红妆。
周末和夜生活
公专一向以管理严格出名,周一到周五学员严禁走出大门一步,周六周日还能出去游荡一下,想谈个恋爱是绝对不允许的,除非地下活动者。周末,女孩子男孩子们邀朋结伴出门,党校到财院的那条路不知被踏了多少遍,仍然饶有兴趣,到饭店打个牙祭,到党校的电影院看场5块钱的电影,要不就是去财院收费1元的舞厅。那个舞厅我去过一次,公专的女生倒是不多,男生去的倒不少,会跳舞的不多,基本上只会蹦恰恰“前三步,后三步”,踩到脚了你别怪。不过男生们都是“醉翁之意不在酒”的嘛。美好的周末时光,爱学习的同学会待在图书室、教室看书学习,爱运动的同学会去爬岳麓山,然后顺便到师大去看看漂亮的老乡。这个时侯也正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,学校明令禁止谈恋爱,可还是有大批的“勇士”顶风作案,尤其是晚自习后,偷偷摸摸的跑到操场灌木丛后聊个天,细诉衷肠。运气不好的会被老师用手电筒逮住,然后通报批评;运气好的,偷偷摸摸持续到毕业,或分开或成正果。听话的孩子们晚上会早早上床,待“宿管会”查过寝后,便开始了一天里美好的“卧谈会”,家里长家里短,哪个区队的学姐漂亮,哪个区队师兄最帅。七里八里,实际上这男生的废话比女生还多。“卧谈会”应该是大小会中最能体现民主和自由的会谈,大家都很踊跃很积极很兴奋,说得激烈的还会把校“纠察队”的吸引过来,挨一顿臭骂。可是这依然阻止不了“卧谈会”的遍地生花。如果没有它,生活会很枯燥。
男生止步和男生正步
宿舍7楼是女生重地,我们像“熊猫”一样被高高在上奉着。7楼门口的4个大字“男生止步”不仅没有吓退勇敢的男生,而且增加了他们的勇气,男生们积聚在6楼-7楼的拐角处,三三两两,等着想见的女生下楼,送开水的,借书的,送零食的,学生会干部找谈心的等等等等,名目繁多,不甚枚举。有甚者居然把“男生止步”加上一笔,改成“男生正步”,让人哭笑不得。校方为加强7楼重地管理,于是在7楼两头设了两个门卫,女生们轮流值班,防止不怀好意的男生闯入。形式上是阻止了,但是“春色满园关不住”,男生依然如“青松”般正步在7楼。找门卫聊聊天也可以嘛,只要她长得不像恐龙。可见公专女性之地位高,虽然有些嘴里没味的男同学喜欢流着口水念“师大女生漂亮,财院女生漂亮”,但是当身边的公专女生找他扯谈时,他一样也会受宠若惊。
毕业
三年一晃即过,转眼就到毕业,快毕业的我们已经转校到了螺丝塘校区。不好的就业信息遍布校园,我们在焦虑、期待中等待着毕业,未表达的情怀在这时候得到无尽的释放,IP电话当时正流行着,手机、扩机是昂贵的“奢侈品”,校门口的插卡电话到了晚上总是排着很长的队,寝室的电话也很火爆,每个人似乎都有说不尽的话,好像现在不说,这辈子就没法再见面说了。毕业是伤感的,迷茫的,那个在女生楼下唱歌的男生等不到心仪女生的回应,而黯然离去;那些依旧未还清学费的同学,因为凑不齐学费就拿不到毕业证而焦虑。“喝酒”成了毕业流行词汇,男生女生们为喝醉而骄傲。谁说年少轻狂不知愁,我们虽轻狂,却也因前途未卜而发愁。冷冷的冬天,学生们一批一批的走掉,走向未知的人生。想回忆起这三年里的生活,有些模糊。走了,散了,电影散场,落寞而孤独。
十六年了,每当我回忆起这些的时候,总有种淡淡的怀旧情绪,那些人或事,就像羽毛一样柔软地躺在心底。而今我们已各奔前程,我依旧“戎装在身”,和着公专的很多师兄师姐、师弟师妹们一样奋战在公安这条战线上。